棋魂(20)
结束后,幸村不二直接离开了。好久没回来东京,即使是异世界的东京不会有熟悉的一切依然是想逛逛的。
逛着逛着就撞到了一个人。
幸村拉不二道歉然后错开位置,让女人先过去。之后目视着那个背影,轻轻告诉不二:“阿光的妈妈,没听说回东京来了啊。”
不二眯起眼睛:“她快死了。”
幸村看着进藤妈妈忽续忽断的气运线,叹气:“阿光真挺可怜的。你不要对他总是含着偏见。”
不二反驳:“我没有。每个人处事习惯不同,我可没有权利去置喙。他可以做他认为对的一切事,只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幸村便笑:“其实延误那么长时间才找到你不关阿光的事。”
不二点头:“我知道。”表面冷静,其实,说白了还是迁怒。就因为这么一个破任务,好好的一个人变成游魂不见天日。整整两年半,该多难熬。不二拉紧幸村告诫他:“以后接任务慎重点。”
幸村也不敢说这个好主意还是他自己想的,很认真地应了,然后让塔矢亮和进藤光背了锅。
进藤光哭归哭,但心里却很松快。身着白衣心有锦缎的那个人终是真的成为了过去,然而承继的未来却牢牢握进了他的掌心。
进藤光告别塔矢名人和塔矢亮,他想单独地静静。临别前,塔矢亮说:“今晚我会连夜整理棋谱,要不要一起?”
进藤光当然不会拒绝:“去我公寓吧?”他提议。
塔矢亮其实对那个地方有些抵触,但看着进藤光红通通的眼眶以及带着血丝的晶亮眼睛还是同意了。
进藤光脸上露出笑,当即拍板:“那我等你。”生怕塔矢亮反悔似的,撂下话音就跑了。
塔矢亮在他身后喊他:“进藤,记得去棋院报道。”
“知道了!”远远的有声音传来。塔矢亮蹙眉,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去到棋院,并没有受到责怪,恰好围观了和谷和伊角的倾力角逐。刀光剑影厮杀味很浓,奈濑无奈地道:“他俩够倒霉,第一局就对上了。”
进藤光恍然,十段赛预选已经开始了啊……佐为,你看,围棋就是这样一项令人前仆后继热爱着的竞技啊!既是好友又是对手,旗鼓相当互相追逐,只要围棋这条道上还有这么一个人,那么追逐神之一手的脚步不会停,终将还会在棋中相遇。
进藤光紧紧抓住手中的扇子,心头终是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佐为,昔日华章已逝,未来皆可盼可期。
塔矢,世中逢尔,雨中逢花。
和谷以微弱优势赢了伊角,挺进下一关。短暂的沉默后,尤其是意外发现进藤后,和谷大大咧咧已经搭着伊角的肩膀开始讨论晚上去吃啥。
好友兼对手……知己又劲敌……棋士间的友谊就是这样矛盾又和谐,既别致又令人神往。
聚在一起,吃着饭吃着饭就喝了酒。进藤光第二次喝酒比第一次强了些,好歹自己摸索着回了家,在阳台上看着月亮兀自开心的笑。
敲门声响起,进藤光跌跌撞撞去开门,迎面一股酒气喷撒在塔矢亮脸上。
塔矢亮转身就走。他就不该来!回忆在脑中忽闪而过,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塔矢亮整张脸绷得像拉满的弓。
进藤光一把拉住他,把他往屋里拖:“不是说整理棋谱吗?我已经开始了,快进来。”
塔矢亮犹豫了一瞬,仔细打量进藤光,三分醉七分醒,勉强能共事。
进藤光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了,赶紧放开他。“换了鞋子来阳台,我去给你倒茶。”
塔矢亮到阳台,果真见进藤光已经开始了,大概三分之一棋面跃然纸上,只是看着就心神激荡,便坐下来拿起笔续接了下去。
妙招奇着迭出,塔矢亮平静的外表下内心简直如火山喷发般山呼海啸掀起一阵阵浪潮,他总在想,随着岁月磨炼棋技,会不会有一天他跟进藤光也能下出这么高质量值得反复研究推敲的棋局。春末夏初十番棋第一局已经令他心神摇曳,如果……还能更好……是多么期待的一件事啊……
一抬头,就发现进藤光正在对面,深深凝视着他。
塔矢亮眼里的灼热还未散去,就听进藤光道:“呐,塔矢,来下棋吧!我的心脏砰砰砰跳着,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来做些事情吧。”
塔矢亮自无不允,结果下完棋夜也深了,风里藏着热意激起了进藤光聊天的兴致。“塔矢,我有话跟你说。”起了头。
塔矢亮低头捡子放回棋盘。“怎么了?”垂顺的墨绿色短发划过耳畔打过脸颊露出一抹轻巧的弧度。
进藤光嗓音有一瞬间干涩。“有关于明明。”
塔矢亮的手顿了顿:“不用说了,我并不感兴趣。”
进藤光道:“塔矢,你觉得十八岁代表着什么?”
塔矢亮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站起来,往门外走:“奋斗。”言简意赅,对于塔矢亮而言,十八岁正是往前爬的黄金时期。
永远目标明确,毫无迷惘。这就是塔矢亮。就如同当初分明怕藤原佐为怕的要死,还是鼓起勇气不断追寻,越怕越攻克……
进藤光想自己到底缺了啥,原来是心性与品质……恍然大悟地露出一丝笑,进藤光拉住塔矢亮,月光下两袭身影在地板上重叠。
“进藤光,你放开我。”塔矢亮挣扎。
“不放,放开了你就要离开是不是?”
“我该回家了。”箍住胳膊的力道很大,塔矢亮心道不好,进藤光这头狼!
“听我说说话,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进藤光八爪鱼似的趴在塔矢亮身上。“明明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她比我大两个月,虽然总是跟着我东跑西跑但其实很有姐姐的样子,我习惯了她总是照顾我……真的,太习以为常,以至于理所当然以至于从来没去想过深层次的含义。”
“我没察觉到她喜欢我,就像我没察觉到我对她的欢喜和依赖与她对我的情感是完全不同的。我可能太迟钝了吧。塔矢,当我还没意识到爱的时候,爱已经凭空降临,所有人都默认我接受了,所有人都觉得我如果说不同意就是始乱终弃。我不怕嘲笑,不怕苛责,但我怕我妈眼里出现失望,我怕从你嘴里听到那个词。”
恍惚中,塔矢亮忽然记起他确实这么讲过进藤光,进藤光这是在指责他让他受到了伤害?
“我爸爸死的不名誉。他犯了大错,而一旦我对明明的事稍微表现出一点抵触,我妈就接受不了,她总觉得我继承了我爸那一半恶劣基因,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啊,用那种眼神厌弃地看着我,我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什么都做不了。我被捆缚了翅膀,在我好不容易冲破懵懂意识到自己心意的时候。”
进藤光微微颤抖着,他的颤抖通过肌肤接触传递给了塔矢亮,原本就很安静的塔矢亮更是无声无息。
进藤光抱紧他,把脸贴在他肩膀处:“塔矢,经历这一遭,我明白一个道理。”
“人生苦短。我曾经以为佐为会一直陪着我,我曾经以为我的家庭会永远美满幸福,我曾经以为我们彼此会永远对望下去……但不可能的吧!我现在所面对的也会是你的将来,呐,塔矢……你如何看待女性看待结婚这件事……”
塔矢亮眼神些微涣散,结婚吗?
“我跟你一起的时间必须平摊给别人,甚至要处处以另一半为先,那是责任也是爱护,是必经之路。我到现在还记得京都取棋谱那一次,明明我们先约好的,结果我爽约了……可明明有什么错!她只是想我陪她约会一次……这样的事,以后会一次又一次发生……我会爽约,你会爽约……我们的眼中终究会掺杂其他。”
无法心无旁骛地专心下棋,无法肆无忌惮只拥有彼此……塔矢亮在这一瞬间竟然出奇的迷茫了。
“像这样随心所欲想下棋就下棋的日子会变得难能可贵,咱们执着的彼此理解的东西在别人眼中可能会无足轻重……”
“塔矢,我恐惧那样的未来。”进藤光像拥抱太阳一样拥紧塔矢亮,“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塔矢,惟愿,与你,共朝夕……”
进藤光说不出这么文艺的话,但耐不住蠢蠢欲动肖想了好久。
塔矢亮哑然失语。
进藤光侧头过来亲他。“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塔矢,你不要躲我。”微微醉意的眼里泛着迷雾,宛如正在歌唱的海妖。
那晚,脆弱的心神动摇,渴望席卷而来。等塔矢亮清醒过来该发生的已经发生,进藤光不着寸缕地被他按压在床铺上承受着风暴一般的掠夺。即使心神清明塔矢亮也没有停下来。原本,无法放弃的就是他……一直是……
正躺着的幸村精市猛然惊坐起,不二随即睁眼,朦胧地问道:“怎么了?”
幸村蹙眉,错觉吗?“没事,睡吧。”幸村拍不二的背。
不二往他怀里钻了钻,又沉沉睡去。
心头萦绕几分不解,幸村总感觉有什么不在状况内的事情发生了。无外乎就那俩人,幸村琢磨着天明了回去看看。
太阳光照在脸上,酒醒的进藤光看着凌乱的现场心头一阵慌乱,“塔矢。”他下意识叫道。
塔矢亮从门外走进来,靠在门框上,淡然地看着他:“醒了?昨晚的事,记得吗?”
进藤光眨巴眼睛,似乎……有点印象……粗重的喘息、炽热的拥抱还有贯穿他所有感官的火热……“塔矢。”他喃喃道,要下床来拥抱真实,总觉得身在梦中的进藤光在脚着地的一瞬间趔趄一步差点摔倒,身体的疲乏刹那将他淹没……
塔矢亮快步过来抱住他放床上:“抱歉。”塔矢亮垂头,“我一会儿去棋院,你就在家里休息,中午我会带饭过来。”
进藤光拉住他的手:“我强迫的吗?”他颤颤巍巍地问。
塔矢亮闻言失笑:“惟愿,与你,共朝夕……进藤光,你选择了我,我选择了你,就这么简单。”
进藤光一下子落了泪,两天之内落得泪抵得上过去半年了,却不再痛苦。
泪花中泛着欣喜,进藤光凑近来吻塔矢亮。塔矢亮果然没拒绝。“记得处理好藤崎明的事。”塔矢亮轻言细语,“十八岁对我,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这是在回答之前进藤光发自心灵的诘问了。
十八岁,于漫长岁月,不过韶华寸短,却是一生中最恣意的年纪,即使错了,也满不在乎,有的是时间来订正。什么也不怕的最好的年纪。塔矢亮嘴边一丝笑文雅又通透,与昨天晚上进藤光哀哀求饶也没放过他的那个人判若两人。他这人最不惧犯错。
进藤光心底一下子注入无限勇气。“我会的,你信我,我可以处理好。”满怀希望定会所向披靡,进藤光满目欣喜。
一大早来访的幸村精市与不二周助:……
“哈哈,打搅了。”幸村精市极有眼色打算撤。
不二暗地里对进藤光竖拇指:这记直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甘拜下风。
幸村精市说撤就撤,接下来两天都黏着不二打转溜达,似乎对接下来的进展漠不关心。进藤光也没向他汇报的意思。自从这只阿飘欣喜若狂地跟着别人走后,进藤光很难再跟他推心置腹了,幸村精市在他面前略等同于不靠谱!
于是交际错开,一起回了中国后,幸村更是犹如断线的风筝,飘得进藤光压根看不见。
蓝爸爸忧愁地看着自家大儿子,大儿子视若无睹,带着小自己一轮有余的小朋友招摇过市亲密无间。
“老婆子,之前不是说有个不错的姑娘吗?安排了没?”
“安排了安排了。跟咱儿子一样喜欢摄影会弹钢琴,一定有共同语言。”
窃窃私语复窃窃私语。
耳聪目明的幸村精市:……“呐,不二君,相亲哎?去不去?”他揶揄地看着不二。
不二摸下巴很感兴趣。“啊,难怪最近总觉得少点啥!不知不觉半年多没相过亲了。”
幸村:“可以啊,听这意思见过不少姑娘呗。”
不二道:“要不咱俩结个婚,一劳永逸?”
“说去呗!蓝爸爸蓝妈妈同意我就没意见。”
不二瞬间低头去琢磨可行性了。反正他年纪也到了,好处捞一点算一点。
一切太平,二十天转瞬即过。
幸村若是那要出征的大将军,不二就是大包小包的随军家属,别说如父母愿相个亲谈个恋爱了,人都跟着别人跑了。
蓝爸蓝妈两双眼睁得老大,可睁再大,活生生的人说不见还是不见了。蓝妈瞬间有点哆嗦。
“精市那孩子……是……是个飘?”
不二虚虚做个牵手的动作:“不止是个飘。上辈子是我老婆,这辈子是我对象。”
蓝妈蓝爸三观就此碎掉。他们这儿子有一层神秘的身份他们心知肚明,可再怎么……终是人鬼殊途啊……
正想着,大变活人似的,幸村又显形了。“你说谁是你老婆!”凌厉的气场扑面而来,幸村一伸手个头上妥妥压制住不二,“你别忘了我还有成长空间。”一丝笑从嘴角蔓延上脸庞,颇有些幸灾乐祸,“你最多也就这样了。”
蓝眸盈笑,不二神色自若地摊手:“无所谓啊。”
蓝爸看着看着蓦然哈哈大笑起来:“姓王的那个王八蛋这回算是鹰啄了眼,苦心积虑打了水漂。”
幸村想想:“也还好,我挺值那点钱的。”
“听说他领导的战队这次春兰杯取得了史无前例的好成绩。我掐指一算,这至少得70%归功于幸村君。”不二不遗余力给幸村戴高帽。
“所以那家伙心头火热贼心不死啊,这下好了,看笑话!看笑话!”蓝爸爸道。
蓝妈妈反应慢半拍,这边言笑晏晏好久了,才朝幸村挥手:“娃儿过来让我摸摸!怎么就能不是个人呢!”
幸村:谁不是人了!内心气呼呼,还得笑眯眯凑过去让摸。
“眼是眼,鼻是鼻,长得多好!你说!咋就不是个人呢!”蓝妈妈无比惋惜。
继续笑眯眯的幸村,对着不二无声吐槽:“这就是你的好办法?”
不二抬头望天。
“你这娃怎么就早夭了呢!我们家星星乐意就行,我也不说啥,但是成了家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老婆孩子热炕头……”滔滔不绝。
不二哭笑不得:“妈,我这对象优点多,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净赚不花。试问这么节源开流的贤内助,天下哪里还能寻出第二个来。”
蓝爸蓝妈:槽口无多,但……无从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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